海钓老爷爷

不再补档不再发txt,谨慎入坑

【嬴光】跨海大桥(26)【完结】

❤HE

❤灵感源于演员采访,人设还是基于网剧棋魂

❤故事线脱离原剧,师生梗,正经谈恋爱,少量下围棋

❤万字更!我一直卡章节不是没有效果的,终于在26章写完啦!









书房里能移动的家具不算多,褚嬴将一个书柜和一个装饰柜推倒在挡门的沙发上,转身就去拆窗边的落地窗帘。

 

书房外是一片花园,有一条通到前院的小径。等外面的人意识到撞门这条路行不通时,他们很快就会反应过来,截断窗边的这条逃跑路线。

 

褚嬴身高手长,不用踩高凳就能直接够到窗帘顶端。他拆下两片棕色窗帘,迅速系成一条,将一端缠在实木书桌的桌脚上,用力拽了几下,确认基本牢固。

 

与此同时,时光从主机里拆下了四块薄薄的硬盘。他不敢把硬盘碰坏了,担心事后小白龙更难向家里交代,便在房里找了一块硬质的木盒,把里面不知道价值多少的奢侈品换成了更加无法估价的四片黑块。

他把木盒收进书包里,就听见褚嬴低声叫他。

 

“小光,快!”褚嬴朝窗外张望了一下,“你知道下去之后往哪跑吗?”

 

时光背好书包,觉得房里的暖气烘得他有点窒息,额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汗水浸湿。他扯下口罩道:“知道,外面有车接应。爬窗户这事我干得比你多,我来断后,你先下去。”

 

褚嬴摇头,同时抬手把窗帘往时光腰上缠:“我不能走。今天惹了这么大麻烦,我不能留小白龙一个人处理。”

 

时光一愣,一把抓住褚嬴:“那我也不走,我们一起——”

 

“别傻。你走了,我和小白龙才有谈判的筹码。”褚嬴在他腰上系上活结,“而且今天是定段赛的第一天,你必须赶上。好了,来。”

 

褚嬴将窗户开到最大,护着时光往上翻。

 

时光一面不敢耽误时间,一面又不放心真就这么离开了。他略有迟疑地蹲在窗框上,望着褚嬴欲言又止。

 

褚嬴抓紧时机道:“小光,谢谢你为我做的这些。”

 

不,不是的。

时光蹙起眉头,他不是想听褚嬴说这个。

 

他想嘱咐褚嬴注意安全,想让褚嬴答应他绝不会再无故失踪,想为他害褚嬴陷入道德困境道歉,还想……还想再问褚嬴一句——“你后不后悔?”

 

千言万语偏偏撞上不遑多言的时机,结局只能是欲说还休。

 

时光仅仅盯着褚嬴踌躇了三秒,书房的大门就突然被暴力撞开了一条缝隙。坚固的金属锁框直接顶翻实木门套飞了出来,撕成条状的油漆扑簌簌地往下掉。沙发略微移了位,书柜和装饰柜立刻朝着同一个方向滑去,玻璃柜门应声砸得稀碎。

 

与此同时,时光忽然感觉系在腰部的窗帘被人用力拽了一下。

他的目光还没从书房门口收回来,身体已经惯性地向前倒去。

 

褚嬴倾身上前,在刺耳的玻璃碎裂声中吻上时光。

 

这似乎是他们在一起以来,褚嬴第一次不等时光邀请就主动送上的吻。久违的熟悉味道席卷过时光口腔,无需多说一个字,就足以给他心底的每一个疑问都赋予回答。

 

剧烈的撞门声仿佛成了远在千里之外的窸窣回音,他们争分夺秒地亲吻,耳畔只剩对方急促的呼吸。

 

沙发再次被撞得倾斜,推着柜子嘎吱作响。

 

褚嬴用力捏了一下时光的肩膀,狠心与他分开。他抬手替时光提起口罩,遮住了那双磨红的嘴唇。

 

时光胸口起伏,大喘着气盯着褚嬴,知道不能再拖了。

“我等你!”时光飞快地说。

 

褚嬴抓紧窗帘点了点头,道:“快走!”

 

白家别墅的外墙平整干净,没有普通居民楼外墙的防盗网和空调外机,时光只能拽紧窗帘,靠鞋底的一点摩擦力缓慢下降。褚嬴紧紧抓着剩下的窗帘,不敢放快了,一直看着时光平稳落地,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看见白家的保镖追了出来。

 

褚嬴转身抄起手边的东西就往楼下扔,也没看清是什么,在地上砸得四分五裂,逼得保镖们往开绕了几步,给时光腾出一点逃跑的时间。

 

轿车司机依照白子虬的安排,早早将车卡在了院子门口,阻挡大门关闭。

 

时光一路撒腿狂奔,身后缀着三个穷追不舍的白家保镖。司机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当即一脚踏在刹车上启动了车辆,等时光一钻进车里,车门还没来得及关,司机就一脚油门轰了出去。

 

“哎哟!”

时光被猛打一圈的方向盘甩得差点在后座翻个跟斗,爬起来还不忘赶紧伸长了胳膊去关车门。

 

司机看了眼侧视镜里被甩远的保镖,调笑时光道:“小兄弟,跑步得练啊,要不是我停得近,眼瞅着你就要被追上了。”

 

时光气都没喘匀,倒一点不耽误他接腔:“有您这漂移技术,我还练啥跑步啊——哎哟您慢点,我这包里可有重要东西。”

 

“慢不了,你那考场离这儿挺远的,再慢撞上早高峰了,我可没法带你飞过去。”司机眼观六路,嘴上也不闲着,“你们要找的那人呢,没带出来?”

 

时光扯下口罩,舔了舔嘴唇:“会出来的,他答应我了。要是到时候出不来,我就再麻烦您一次。”

 

司机笑了:“只要给报销,多少次都没问题!”

 

 

 

褚嬴看着白家保镖空手而归,便知道时光成功离开了。

 

书房大门终于被撞开足以挤进一个人的空隙,保镖冲进来看见书房里的一片狼藉,第一反应不是赶紧拿住褚嬴,而是绝望地思考如何向白先生交差。

 

保险柜门大敞,电脑硬盘被掏空,地上横尸着不知多少文件和物品,书桌上还残留着烧灼的焦痕,不知道是毁了什么东西。

随便上报一样,都够他被开除一百次了。

 

褚嬴走上前拍拍他的肩,安慰道:“不是你的错。”

 

保镖敢怒不敢言地瞪了他一眼,心想,废话,这是你的错!

 

“小白龙不会让你们被开除的,放心。”褚嬴接着道。

 

保镖一怔,半信半疑地敛起了凶神恶煞的脸色,决定先看看眼前这根比他高出半个脑袋的稻草到底会压死他还是拯救他,姑且不得罪。

 

白先生不等门口障碍被清理,就跟着从门缝里挤了进来。

 

烧纸的气味还没完全散去,白先生估计是被二氧化碳呛着了,嘴角一抽一抽的,张嘴就咳了个昏天黑地。

 

“好啊……好咳咳咳……好、好……”

佣人极有眼力地从房外端来水杯,白先生灌了一大口,才把气咽回去些许。

 

白子虬替他拍了拍背,被白先生冷着脸甩开。他耸耸肩,站到褚嬴身边去了。

 

“你怎么没走?”白子虬低声问他。

 

褚嬴冲他挤眼睛:“你们两个想出这么损的招,我怎么说也得留下来善后吧。烧合同偷硬盘,真有你们的。”

 

白子虬原本还噙着笑,一听到“偷硬盘”三个字,表情瞬间凝固了。他往电脑的方向扫了一眼,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他把硬盘直接带走了?”

 

褚嬴压低声音:“不是你们商量好的?”

 

白子虬沉默半晌:“……就当是他急中生智吧,咱们现在和我爸可有的一谈了。”

 

佣人和保镖还在旁边忙着收拾现场,白先生挥了挥手,暂时将他们清退出去。他找了张逃过一劫的完好椅子,坐下后才慢悠悠地看向白子虬:“悄悄话说够了?阿嬴怎么联系上你的,说来我听听。”

 

白子虬不答反问:“爸,该是你先告诉我,为什么让阿嬴哥哥签那什么保密协议。”

 

白先生目光一凛:“就凭你这一句话,我就能追究他这辈子也还不完的赔款。”

 

“合同没了,怎么追究?”白子虬微微笑着,“您总不想把阿嬴哥哥告上法庭,闹得人尽皆知吧?”

 

明明筹码尽失,白先生依旧半点不怵:“呵,谁告诉你烧掉合同就没事了?横竖他要和我鱼死网破,我还会顾忌旁人?”

 

白子虬有点没底气地看向褚嬴,却见褚嬴并不意外地回道:“我知道,还有视频。”

 

“什么视频?”白子虬一惊,随即反应过来,“你是说,当初签合同,你还录了那种朗读内容当场签字的视频?”

 

褚嬴点了点头,这是他瞒着时光的最后一件事。

如果视频正好在电脑里,时光一并带走也就算了。倘若视频被保存在别的地方,褚嬴也不打算再让时光费时间去冒险。

 

白子虬抽了口气,试图威胁道:“爸,现在电脑硬盘里的东西可是全数被带走。您要是还想要回来——”

 

“我告他私闯民宅,偷盗财物,还怕要不回来?”白先生瞪着那胳膊肘往外拐的儿子。

 

白子虬毫不迟疑地接道:“人是我带进来的,东西是我让偷的,您要连我一块儿告?”

 

“你——”反复被亲生儿子抽软肋,白先生简直气不打一处来,“我替你防着那收养来的白眼狼,你倒好,跟着他学了个忘恩负义!我是你爸,我还能害你吗?”

 

“您害没害我,要我说了才算。”白子虬叹了一声,不太想和白先生争论这个话题。

一个在公司里拿主意,回了家做大主的男人,已经“正确”地过了小半辈子。想用三言两语扭转他的人生观,无异于痴人说梦。

 

白子虬挽起鬓边垂下来的发丝,明码标价地谈判道:“您把视频拿出来,我就把硬盘还给您。”

 

白先生冷笑:“儿子,你这句话并不具备威胁。你赌我不会连你一块儿告,那么我也敢赌,赌你不会让家里的重要文件就这样销毁在别人手里。”

 

白子虬吃了老姜的亏,噎了一下,才道:“您不拿出来,我自己找。”

 

“你找吧。”白先生无所谓地拍拍衣襟,“既然是我防着白眼狼的最后一手,怎么会让你们轻易找到?我刚才已经派人去取了,取到之后立刻拿去律师那里备份,你们还能有什么办法?”

 

白子虬蹙起眉,和褚嬴对视了一眼。

 

白先生已经在房间里坐了有一会儿,视频如果放在家里,派去取的人不会花这么长时间。难道在公司?

白子虬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可能。白先生为人虽掌控欲极强,但一直公私分明,工作上的事都鲜少和家人谈论,私人的东西也从不带进办公室摆放,绝不可能把这种明显属于“家务事”的视频文件藏在公司。

 

可是除了这两个地方,他还能把视频藏在哪呢?

 

白先生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然后联系秘书带着电脑来书房,重新打两份合同。

“把新合同签了,再把硬盘还回来,我可以不追究你们今天的行为。”白先生扶了扶眼镜,“儿子,你要永远记得,你如果拿自己来威胁我,我就会拿阿嬴威胁你。我能承受的后果,你们也能承受吗?”

 

一直沉默的褚嬴终于拽了白子虬一下,低声道:“算了,小白龙。”

或许他的一生就是逃脱不了桎梏,越是挣扎,越是害人害己。

 

白子虬顺应褚嬴的意思顺应惯了,差点当场跟着褚嬴一块儿屈服于功亏一篑。可他余光瞟见被时光拆得一分为二的电脑主机,心里登时又燃起一团“不能就这么算了”的火苗。

 

他拍了拍褚嬴的手背,决定再负隅顽抗一下:“我怎么知道您不是虚晃一枪呢?我得看到了视频才死心。”

 

白先生摇摇头:“太浪费时间了。我今天还要去公司,不像你们年轻人无所事事。东西在珍珑里,死心了?可以签合同了?”

 

褚嬴霎时瞳孔一缩。

 

白子虬惊慌地看了褚嬴一眼,脱口道:“我没说——爸,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不能知道?我的养子在外面独自讨生活,我总得关心关心。”白先生看向褚嬴,“你真以为甩掉我派去的人,我就查不到你的住所了?放任你在外面的这些年,一来是看你每年都在定期向我卡上汇款,还算守诺重信。虽然金额少得可怜,但毕竟咱们是一家人,那些钱你这辈子能不能完全还上,我并没有那么在乎。”

 

“这二来,是看你老实,只通过一些不入流的业余比赛赚点生活费。你把我们的约定放在心上,这让我很满意。所以你想要自由,我也姑且由着你去。”白先生漠然地勾了勾嘴角,眼神逐渐蒙上一层阴鸷,“可你终究还是学不会知足不贪。从你参加年初的那场联赛开始,你的野心就越过雷池了。”

 

褚嬴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白子虬愈发震惊:“爸,难道杨玄保栽赃哥哥作弊的事也和你有关?”

 

“你们棋坛的事我不清楚。但杨玄保这个孩子和阿嬴是旧识,我要了解阿嬴的情况,不可能不去接触他。”白先生轻轻摩挲着手掌,“至于你说栽赃作弊。是否是栽赃,谁让他栽赃,这些问题你在我这儿都得不到答案。”

这番话几分真几分假,在场的恐怕也只有白先生自己才清楚。

 

褚嬴攥紧手指,忽然出声道:“所以你是从我参加联赛开始,就想捉我回来?”

 

白先生缓缓摇头:“要是你能顶着棋协的惩罚,从此淡出棋坛,这事也就罢了。但你偏偏要在弈江湖弄出一个什么,什么九段棋手挑战赛。棋协的决策你都敢反抗,还让子虬配合你,公然成为你的手下败将!甚至连赵冰封,连俞晓暘,你都要赢给整个棋坛看!你的野心不小啊!”

 

如同平湖起波澜,白先生的面容陡然狰狞起来。仿佛比起今天这场闹剧,褚嬴在公开场合赢了白子虬才更让他动怒。

 

白子虬简直觉得父亲不可理喻:“怎么是我配合呢?阿嬴哥哥是拿实力赢的我,从小到大,他的棋力一直在我之上,您也——”

 

“你以为这世界上就没有人能赢过俞晓暘,没有人能赢过他褚嬴吗?”大抵是连续几天没能休息好,白先生的眼角能看见猩红的血丝,“但谁能在棋坛称王,谁就是当世第一!没人会记住棋坛之外的籍籍无名之辈,甚至就算你是第二名,你得到的光环也远不如第一。子虬,自从俞晓暘退出棋圣战,你已经连霸了六年!历届棋圣里连霸时间最久的也不过九届!你只要、你只要——”

 

白先生越说越激动,甚至颤抖着站了起来:“你只要再连霸四年冠军,你就会成为新的纪录!那是天大的盛名,是百年都难有人再赶超的奇迹,是永垂青史!现在这个棋坛里有谁能阻止你得到它?我怎么可能看着我的儿子去做那个一人之下!”

 

白子虬被白先生这股少见的疯癫劲吓得退了两步,随即面上带了些许愠怒,不疾不徐地回道:“阿嬴哥哥可以。或许不久以后,时光也可以。我不是当世第一,更不要这种强加的虚名!”

 

“那就让他们都从棋坛里消失!”白先生大手一挥,“真实得到的名声怎么能叫虚名?你天生聪慧又勤勉,这是你应得的!他们得不到,只能怪他们生不逢时,遇上了我。”

 

白子虬正要说话,白先生的手机突然在口袋里发出低沉的震动声。

 

白先生看了眼来电人称,脸上的愠色还没褪去,嘴角就不自然地扬了起来,好像五官的情绪都在各走各的,有种诡异的分裂感。

他接起电话,语气轻松地问:“东西找到了?”

 

电话那头的人却有些慌张:“白先生,我们已经把这边里里外外翻了几遍,没有看见您说的那个铁盒,也没有找到任何蝴蝶标本。您确定……东西在这边吗?”

 

房里安静异常,电话那头的声音不是秘密,褚嬴和白子虬仔细听都能听见那边说了什么。

 

白子虬蹙眉反应了一会儿,不知道为什么对面会提起铁盒和蝴蝶标本。他余光看见褚嬴身形动了动,转头看过去,却见褚嬴眨了几下眼睛,惊怒的神色飞速褪去,眼角眉梢竟然浮现了笑意。

 

白先生的表情严肃起来:“弈江湖那边呢?”

 

“也派人去排查了,什么都没有。”

 

“怎么可能!”白先生怒道,“仔细找,床缝里,柜子底下,任何角落都不要放过!”

 

褚嬴却在这时笑出声来:“哎呀,别找了,找不到的。蝴蝶标本是吗?我扔了。”

 

“不可能!”白先生挂了电话,瞪着褚嬴,“那是你父母的遗物,你扔什么都不可能扔了那个铁盒里的东西!你没有把东西放在珍珑里,也不在弈江湖?不可能,你没有别的地方放这些。”

 

褚嬴连连点头:“是啊,珍珑里弈江湖,你把我的住所都摸透了。所以真相就是,我扔了。”

 

白先生感觉被人耍了一遭,怒不可遏:“那是你父母的遗物!你不——”

 

“你也知道那是我父母的遗物!”褚嬴高声吼回去,“你怎么能在那些东西里做手脚!”

 

这一来一回,白子虬也算听明白了。

视频准是被白先生存在了存储卡里,指甲盖大小的存储卡又薄又轻,想不留痕迹地藏进蝴蝶标本里想必不是什么难事。这东西是褚嬴父母的遗物,他会比任何人都更用心保存,但又不会以防人之心去藏得太深。万一他有朝一日想违约,想像今天这样盗取协议,他也一定不会去父母遗物里翻找。

 

按照白先生的计算,确实是万无一失的一手。

 

只是……

白子虬不解地看了褚嬴一眼,父母的遗物他不可能放到自己居住以外的地方,更不可能扔。那会在哪儿呢?

 

“不可能……不可能……”白先生猛地坐回椅子上,手指仍在颤抖,“你不可能扔,一定能找到,一定在某个地方……”

 

难得白先生暂时处于劣势,白子虬可不会放过这个趁热打铁的机会。

 

带着电脑赶来的秘书恰好在这时敲门,白子虬开门接过他的电脑,转头对白先生道:“爸,事已至此,不如我们来签一个新的合同吧。”

 

 

 

托那位老油条司机的福,时光准时赶上了定段赛的第一局。

 

大老师和扳老师正好在大厅检查学生的参赛证,一眼就看到着急忙慌赶来的时光。他头上还顶着个鸭舌帽,眼神迷茫地到处瞟,像个搞不清情况误闯赛场的无关人员。

 

洪河大叫一声,正要朝时光扑过去,大老师已经冲上前去飞起一腿踢中了时光的屁股,疼得他袋鼠似的又跳又嚷。

 

“哎哎哎大老师!脚下留人!”

一群学生涌上去拦着大老师当众体罚,洪河更是舍身替时光挨了一脚,死命把时光护在怀里。沈一朗挡在洪河身前,迅速把他俩推到一边。

 

洪河踉跄几步站稳了,从怀里摸出一张温热的参赛证塞到时光手里:“快拿着!你小子狂了简直,赛前一天玩失踪,大猪嘴差点把这玩意儿给你撕了!得亏我以项上人头担保你会回来,才把这东西完好无损地抢下来,你可给我好好发挥!”

 

时光感动地看了洪河一眼,撇撇嘴正要发表感言,大老师已经以万夫不当之势骂骂咧咧地冲了过来。

 

洪河立刻怪叫道:“先进赛场保命!”

时光十分赞同,头也不回地跑了。

 

定段赛的第一场对局,时光输得很利落。

 

围棋被定性为体育项目不是没有道理,高强度的脑力运动对体力消耗极大。时光上一口吃的还得追溯到白子虬昨天半夜在车上塞给他的那一袋快餐,照理说找着褚嬴的时候他就该饿了,不过那时激增的肾上腺素蒙蔽了他的感官,直到真正坐到棋桌边,思绪逐渐归于理性的时候,胃里的抗议才后知后觉地席卷全身。

 

时光一手捂着咕咕直叫的胃,另一只手微微颤抖着拈起棋子,落向棋盘时险些落错了位置。

 

时光咬咬牙,感觉一方面是今早手臂用力过度导致脱力,另一方面——他可能有点低血糖。

 

不仅手脚开始发软,眩晕感也逐渐明显。他闭了闭眼,试图硬撑,身体却很快渗出一层冷汗,湿嗒嗒地黏着内里的衣服。

 

刚才……对方肩冲了无忧角,得挡一步。

时光心里默念着,轻轻落上一子,然后赶紧握拳掩饰手指的颤抖。

 

对手看出他状况不对,思来想去还是问了一句:“你要是不舒服,要不要叫裁判?”

 

时光摇头,坚持走完这场对局。

在连大声说话都做不到的状态下,要保持大脑高速运转基本也是奢望,到了中午休息时间,大多数棋手都封盘等下午再战,时光已经投子认负。

 

由于AI的发展,定段赛的封盘时间不再允许棋手们四处乱逛,而是统一安排在固定的食堂和休息厅,不能携带通信设备,也不允许无关人员进出。

即便是赛场内,男子组和女子组也不能互相串门。

 

洪河在吃饭时听说了时光输棋,先是大方地分了只鸡腿给时光补充体力,然后又嘱咐道:“我把酒店房间钥匙给你,你待会儿出去从侧边小门走,千万别在大厅撞上大老师。今天啥也别想,好好休息休息,状态调整好了明天再赢回来。”

 

时光点点头。一大盘饭菜刚下肚,他还有点没缓过劲,脸色依旧发白。

 

洪河的好奇心却等不了了,一边喝汤一边问他:“你昨天一天,到底干吗去了?”

 

时光垂着脑袋打了个饱嗝,沉默了一会儿,卖关子道:“我要是定上段了,我就告诉你。”

 

 

午饭后,时光依照洪河的建议,成功避开两位老师回了酒店。

 

他先拿手机给褚嬴打了两通电话,没人接,于是又发了一条短信。大约过了半个小时,褚嬴才简短地回了句“安心比赛,忙完这边我去看你”。

 

看来事情进展得还比较顺利,时光想,反正只要褚嬴是安全的就行。

 

他心里最七上八下的事落了地,疲惫感便再也压不住。他打开酒店的空调,被子只往身上随意一搭,刚沾上枕头就昏睡过去。

 

接下来几天,正如洪河那张开了光的嘴预言的一样,时光状态平稳,接连几天中盘胜,有几次酣战至官子,他也能稳住专注力,在细棋局面下仍旧把握住优势。

 

比赛最后一天,时光的积分已经基本够上了定段边缘。只是偏偏碰上个使盘外招的光头,从对局开始就像个嘴碎的和尚似的叽里咕噜念个不停,他自己的招以及猜测时光的招,全要从他嘴里过一遍。

 

时光一开始被他烦得差点躁郁,随即又觉得这种场景好像似曾相识。

 

以前褚嬴在课上锻炼他们不受盘外影响时,曾经故意让他们在吵闹的环境里下超快棋。和当时菜市场似的喧闹比起来,这和尚念经又算得了什么?

 

时光舒了口气,缓步调节自己的情绪,将注意力一点点挪回对局中。

最终时光通盘无妙手,却妥帖地处理了每一处危机,逼得对手自乱阵脚,走出一步损目杀活棋的恶手,局势瞬间向时光倾斜。及至官子战彻底崩盘,时光顺利拿下最后一胜。

 

洪河和沈一朗赖在赛场里不出去,都在焦急地等待时光的战果。眼见那小子满头大汗却欢天喜地地冲向门口,他俩就知道问题不大。

 

场内棋手已经散得差不多,三人相拥庆祝,裁判欲言又止地站在一旁,也没阻拦。沈一朗这边放下了心,没和时光聊几句,就抓耳挠腮地想往外跑。

 

洪河立刻给他搭台阶:“人在曹营心在汉的,快去女子组那边守着吧,还和我们聊啥呢。”

 

沈一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拍了拍时光的肩,肢体不协调地跑了。

 

时光从裁判员那里拿回手机,对洪河在一旁的庆祝计划左耳进右耳出,他按亮屏幕,手掌夸张地抖了一下,差点摔了手机。

 

屏幕上有一条来自褚嬴的短信,内容很短,预览就能直接看完——

 

「我在赛场,等你。」

 

只见时光像突然被谁打了一下似的,抽筋一样左右甩了甩脑袋,扒开洪河四处张望了一圈,然后原地站定片刻,抬腿就朝大厅跑。

 

洪河寻思这定上段了是值得乐,乐极生悲就不值当了。他放心不下时光,赶紧跟了上去。

 

大厅里,扳老师每日如一地捧着那台超薄的笔记本,正喜上眉梢地和褚嬴聊着天。

 

大老师平日里一副谁与争锋的大佬模样,真到这种决定学生命运的关键时刻竟然有点待不住,说是等那群不争气的家伙一个个磨叽出来,比凌迟还难受,便早早躲到车里休息去了,只等扳老师最后给他个一锤定音。

 

几个学生感觉许久没见褚嬴,都围着他叽叽喳喳,有的问他干什么去了,有的跟他炫耀自己的战绩,试图讨点夸奖。

 

扳老师拨动鼠标,将页面往下滑了滑,对褚嬴道:“别看岳智平常连个不吉利的话都不愿意听,正式比赛还是很稳。”

 

褚嬴点点头:“确实,能在定段赛上拿下全胜,足以证明岳智的棋力非常扎实。”

 

时光气喘吁吁地从远处走近,正好听见这句话,脚步一顿。

 

褚嬴穿着浅灰的羊毛大衣,白色高领内搭若即若离地蹭着他的下颌线。时光看见他盯着电脑屏幕眨了眨眼睛,话锋一转:“时光该下完有一会儿了,怎么还没——”

 

与此同时,洪河突然从时光身后冒出来,眼睛发亮地喊道:“褚嬴老师!你回来啦!”

继而用胳膊肘撞了下时光:“傻站着干吗?那是褚嬴老师哎!”

 

褚嬴的目光落过来,和时光双双僵在原地。

旁人觉得他们盯着对方有点莫名其妙,只有他们互相看得懂,对方的眼神有多迫切渴望。

 

时光深吸一口气,向前迈步。褚嬴抿起唇,喉结滚动。

 

“老师。”时光眼里只有褚嬴,可就连褚嬴也要模糊成一片光点了。

 

他看见褚嬴朝他俯身,便大胆地伸出双手,狠狠将脸埋进褚嬴肩头。

“我定上了……”时光带着鼻音,“我定上了!”

 

褚嬴的手掌抚在他背后,比任何时候都更加用力。

“定上了!”褚嬴鼻尖发红地笑起来,近距离的嗓音震得时光耳廓微微发麻,“恭喜你,努力没有白费。”

 

这个拥抱太紧,当事人没嚷嚷,倒是把周围一圈学生勒得喘不过气——太肉麻了。

一时间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顾左右而言他,像和父母一块儿看电视时碰巧看到了吻戏一样,有种说不出的不自在。

 

洪河低低地骂了一声,恍然大悟般喃喃自语道:“时光和褚嬴老师别是亲戚吧……”

 

扳老师是在场唯一知道真实内情的人,挨的雷不比任何人轻。

他啪的一下合上电脑,慈祥的面容霎时拉得比大老师还臭上几分,头也不回地招呼道:“走走走,回车上!”

 

褚嬴这才想起还有正事要办,赶紧放开时光。他肩头被时光的眼泪濡湿了一小块,像印了只小小的熊猫脑袋。

 

时光看见自己的泪痕,突然有点害臊,别过脸用袖子狠狠蹭了把眼泪。

 

褚嬴笑而不语,假装没看见,等四周没人了才凑近去问他:“小白龙家的硬盘你放哪了?”

 

“哪都没敢放,天天跟着我走。”时光拍了拍书包,问道,“事情搞定了?”

 

褚嬴眼珠转了一圈,仿佛还藏着什么秘密,只说:“小白龙的车就等在外面,先去把硬盘给他吧。待会儿我们一起散个步,我再和你细说。”

 

时光这些天没机会接触电脑,也不敢随便把这些硬盘往别人电脑上插,所以里面的内容都还没删。

 

白子虬急着带硬盘回去检查,顾不得三个人都尴尬的气氛,只能硬着头皮把删除照片的任务揽了下来。

 

几人分别后,褚嬴带时光走在马路边铺满银杏叶的人行道上,借着汽车来往的噪音掩盖,将这些天发生的事娓娓道来。

 

原来自那天以后,白先生一直试图拖延时间,想在新合同的内容里安插一些咬文嚼字的陷阱。白子虬也不傻,他自己在这方面不太钻研,便请了信得过的律师来把关。

双方谈判多次,其间各种威胁、诈妄、拉锯手段不胜枚举,父子情分败了个一干二净,才终于谈出一份双方都能接受的协议来。

 

协议尽可能详尽地约定了白先生对褚嬴和时光的各方面隐私和工作不得有干涉或是侵犯,而褚嬴未偿完的欠款则按合理利息和频率继续偿还,但在白子虬保持棋圣战的连霸纪录期间,褚嬴依旧不能参加任何头衔战和国际赛事。

 

时光一听就急了:“不是,小白龙是帮忙还是帮倒忙呢?他万一一直连霸呢,难道你就真的等到七老八十才去下头衔战啊?”

 

褚嬴眨眨眼:“这就是小白龙的文字游戏了。他计划明年退出棋圣战一年,连霸自然中断,这条协议也就作废了。”

 

“我去。”这下时光惊了,惊讶中还带着点不明显的醋意,“那他也牺牲太大了。这主意是他主动提的?”

 

褚嬴点点头,一脸的理所当然:“小白龙说,若是我参加棋圣战,他定然守不住这个位子。这退赛的一年就当是为我退的,也算公平。”

 

“哦。”时光用鞋底磨了磨地面的细砂,淡淡地说,“那他人还挺好的。”

 

褚嬴笑眯眯地看着时光,追问道:“你猜猜我们能谈到这个地步,最关键的原因是什么?”

 

时光想了想,挺直胸脯道:“难道不是因为我烧了合同,拿走了硬盘?”

 

“不止。”褚嬴摇头,“其实白叔叔还留有一手。他有我签订合同时的视频文件,不在硬盘里。”

 

时光一惊:“你当时怎么不告诉我?!”

 

“幸亏我没告诉你!不然你不知道得白耽误多少工夫。”褚嬴得意地笑了笑,“那个视频文件啊,就放在——”

他拖长了字音,忽然靠近时光,贴着时光耳畔轻声说了一串话。

 

时光脸色五颜六色地变了一通,最终气愤地踢了脚旁边的电线杆:“他也太缺德了吧!那是你爸妈的——东西啊!他凭什么!”

时光照顾褚嬴的心情,没忍心用“遗物”二字。

 

褚嬴垂眸:“当时想来,确实气愤。”

 

“当时?”时光气呼呼地看了他一眼,“你现在就不气了?”

 

“现在——东西不是阴差阳错地到你那儿了吗。”褚嬴朝他笑,“我现在只觉得天理昭彰,报应不爽。可能冥冥之中,他就是要栽在你手里。”

 

时光嗤笑一声,被褚嬴乐观的态度感染,似乎也没那么气了。

“可拉倒吧,千万别栽我手里。”时光嫌恶地打了个激灵,“我还嫌晦气呢。对了,你刚说他们还去珍珑里搜你家,怎么没来搜我家?”

 

“废话。”褚嬴睨了时光一眼,解释道,“这么重要的东西,他们当然不认为我会放在自己住所以外的地方。”

 

“哦。”时光想也没想,脱口问道,“那你当初怎么同意放我家的?”

 

话一出口,两个人都愣了。

对啊,怎么同意的呢?

 

褚嬴纳闷地想,当时邻居说房屋有渗水问题,时光一提议转移铁盒,自己也就同意了。可如果换一个人来,换成扳老师,换成小白龙,自己也会同意吗?

 

为什么在那个时候,会完全不考虑其他人,就选择相信时光呢?

 

时光脑海里飞速算着时间,心脏怦怦直跳。

那时他们正打算去木野狐山找白子虬对弈,他还没有对褚嬴告白。他日夜想将那股向着褚嬴肆意滋长的禁忌情感尽快掐熄,却只能有心无力地任它燎原。

 

而那时以来的褚嬴又是怎么想的呢?

他愿意将父母的遗物放在时光家里,愿意在棋协解除禁赛令后继续陪在时光身边,甚至愿意舍弃自己的自由换取时光不受任何影响。

 

“所以你——”时光深深吸了口气,忽然抓住褚嬴手臂,“你不是被我缠到无可奈何,才试着和我在一起的?你是真的……”

 

真的喜欢我?

时光哑在这后半句话,实在没勇气问出口。

 

褚嬴眨眨眼,目光随风追过飘落的银杏叶,又扫过道路中央分隔带上金灿灿的秋菊,最后才飘飘忽忽地落回时光身上。

他忽然觉得,自己和时光的相遇就像流转的季节遇上适合的花期,不论早晚,注定是要在一起的。

 

“我此生最重要的东西都交给你保管了,”褚嬴声音低沉,含蓄的羞赧都敛在眼底,“你还要我说什么?”

 

不知怎的,时光忽然在这时想起洪河在木野狐山上和他说过的那部电影,电影的结局,是老师从海对岸架起了长长的桥梁。

时光险些不知梦里梦外,简直要觉得那个故事说的就是他和褚嬴。

 

褚嬴看时光不说话,伸手点了下他额头:“傻愣着干什么?”

 

“老师,你今晚有空吗?”时光忽然道。

 

褚嬴点头:“怎么?”

 

时光咧嘴笑起来:“那我们回家看部电影吧!”







end










❤至此,这篇原计划十章内写完的师生恋嬴光文(……)就结束啦~感谢看到这里!

❤完结感言时间:

这篇的初衷本来是单纯想看看师生属性加强的嬴光会是什么样子,且不想写成相思子第二部,所以在一些内容分配上有故意和上一篇反着来。比如时光成了主动的一方,嬴光暧昧期延长,人设不如上一篇成熟,删减围棋描写,不再以圆梦为目的等等。师生恋要是主写婚后算什么师生恋(x

基于剧棋改了一部分背景设定以后,还想努力不ooc,结果发现比上篇难多了。牵一发动全身,人物出身经历改一点,性格就无法完全维持原样……该怎么调整,调整多少,成了我每章必想的问题。

所以大桥更新比相思子慢许多,大抵都是基于这些问题(时常懊悔还不如完全架空……

❤我知道大多数姑娘会看大桥是因为先喜欢了相思子。大桥如果不符合你的期望,我深感抱歉。

但是这个莽撞的毛头小子光,和内心虽挣扎,一旦落子就无悔的老师嬴,我个人也很喜欢他们www


❤番外有两篇,都是车(……)我们元旦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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